薛辞年从公主寝居冲出来,跌跌撞撞地跑到墙角的玉兰树下,一手扶着树干,控制不住地弓着身干呕。

    他背着身站了良久,直到那股翻腾的恶心渐渐压下,手指扣着翻新的树皮,指甲都要嵌在里面,他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,泛白的指尖不住颤抖,还冒出了血珠,但他浑然不知,只是维持着那个姿势,恨不得整个人溺在尘埃里。

    厌弃自己,嫌恶自己。

    他大概想把自己埋在土中,永远都不要接近明亮璀璨的日光。

    薛辞年蹭了下嘴角,转身靠在树上,仰着头看天,天上有白云朵朵,苍蓝色的穹空干净澄明,只有他避在树影下、阴暗处,光亮不及的地方。

    闭上眼,眼前就会闪过那些不愿回想的画面,是他一辈子也抹除不去的屈辱烙印……

    片刻过后,薛辞年从树荫下走出来,神色已恢复平常,他配不上公主殿下,这是他从跌进深渊的那一刻就已经心知肚明的事,他从不敢奢望更多。

    殿下值得更好的。

    哪怕没有,也一定不是他。

    他抖了抖袖子,转身去了别院。

    关押宣三郎的地方已经房门紧闭,除了看守的人站在门外,四处一片寂静。

    他走过去,没人拦他,薛辞年推开房门走进去,屋子里没有窗户,唯一的光源便是他背后。

    一束光落到挨着草垛那人的脸上,他紧紧眨了眨眼睛,抬头去看来人。

    薛辞年立在他身前,声音还是一贯的温和:“为什么不吃饭?”

    宣承弈本以为是那人去而复返,发觉来的人更高大,声音也是男人的,顿时就垂下头去,爱搭不理地冷哼一声,闭着眼不说话。

    薛辞年能从那一声轻哼里听出他对他的嘲讽和蔑视。

    但他不在乎。

    若是这样的小事也要搁在心上,那人活着也太累了。

    薛辞年笑了笑:“你全族性命都在殿下手中,就算用绝食的方式抵抗,也没人会在意你疼了饿了还是死了,虽然你看起来不是头脑灵活的人,但你不会真的是个傻子吧?”

    他说话温声细语的,却十分不留情面。

    宣承弈眉头一皱,抬头看他:“跟你有什么关系?”

    薛辞年不紧不慢,却又认真严肃地说道:“你不听话,殿下就不高兴,殿下不高兴,我也不开心。”

    他说得十足郑重,“殿下”二字被他念在口中,有种虔诚的味道,敬重与爱意都毫不掩饰。